麻黄汤由麻黄10~15g、桂枝6~15g、杏仁10~15g、甘草6~10g组成,煎前水浸30分钟,煮30分钟,约400ml,分二次热服(凉则影响发汗)。覆被,一次汗出热退,止后服。4小时后不汗出,继服之。渴欲饮水者,少少饮之,以防蓄水。
麻黄汤辛温解表、发汗散寒,适用于伤寒表实证。临床使用以无汗、恶寒、发热、脉象浮紧或浮数为目标。
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云:“故邪风之至,疾如风雨,天有八纪,故善治者治皮毛,其次治肌肤,其次治筋脉,其次治六腑,其次治五脏。治五脏者,半死半生也。”可见早期治疗意义之大。究之临床,外感初期,因体质、邪气之关系,部分患者表邪停留短暂,稍顿即逝,转变为他证,故应尽快用药,以绝内传。时下外感发热,用抗生素、激素成风,将汤熨可及病邪逼里入内,致病情加重,病程延长,实可叹、可恨也。
恶寒,系寒邪在表之主症,与病俱来,与病俱去;有一分恶寒,即有一分表证。由于卫阳被遏,温煦卫外功能障碍,故恶寒程度较甚,肌肤干燥粟起,甚者凛然而寒,齿叩不已,即使向火、厚被,恶寒并不因之而减。伴无汗、发热、不烦渴、不思冷、口中和、痰涎清稀、小便清白、舌淡苔薄白或无苔而润等正不虚、里无热者方为麻黄汤证。辛温发汗系太阳病伤寒唯一治法,有一分恶寒,亦当温散。方中麻黄、桂枝,开玄府,达腠理,发汗力甚强,可祛邪于顷刻。然辛温发散,极易耗津,伤阴、伤阳,形成坏病,故须严格掌握麻黄汤之适应证、禁忌证,及麻桂用量(麻黄用量绝不能小于桂枝、甘草)。
麻黄汤治风、寒、湿痹,汗出可使疼痛缓解,不汗出亦可病愈。因麻黄、桂枝除解表外,复有散寒、通经、破坚积聚之功,故不必强求一一汗出也。
案一 失表坏病
原平市一男性患者,83岁。病发热、咳嗽,以肺炎入住某市医院,日日输液,多种抗生素并用,十余日热不退、咳不停,渐至不食、神愦、谵语。三管(输液管、氧气管、胃管)齐下,病无起色,已接病危通知书矣。时余在外地,其儿媳电话求援,发来舌苔照片,呈红嫰少津象。询知无汗、畏寒、发热(体温38.5℃)、四末不温,咳嗽痰黏,口不思饮,数日未便。令按压脐腹,云腹软不痛。至此,神昏、谵语、不便,足以排除阳明实邪,而太阳少阴两感证则可笃定。接下之治,沉思再三,难以书方。若不表散,则伏邪如困兽踞里肆虐;若表之,耄耋老人,气血衰竭,本衰年迟暮,日薄西山,稍有不当,伤正亡阳。首鼠两端之际,家属情恳意切,为余鼓劲,云:危笃如此,人命天定,死马权当活马医,即使不效,绝不怨悔。
遂拟:麻黄10g,桂枝10g,杏仁15g,附子15g,炙甘草30g。1剂。
翌日云,药后汗出,热减,体温37.3℃,昏愦减轻,四末转温。夫肺朝百脉,主一身之气,肺气宣达,则气充血和,百脉流畅,肠司传导。今外邪得宣而未全散,余邪遏伏于手太阴,驱邪之治需当助力。
原方加人参10g。1剂。
第三日体温正常,晨竟索食矣。原方去麻黄服之。
恶犬进宅,是开门逐之,抑或关门打之?逐走相安无事,击则困兽犹斗,极易伤及自身。同理,治病亦需给邪出路。汗、吐、下、利,皆据邪之部位不同,分别因势利导,给邪出路之法也。西医无先解表后治里之说,一说炎症,不管细菌、病毒,便投大量抗生素,几瓶冷水输入体内,阳气焉能不伤。抗生素之寒,较苦寒中药有过之无不及。本系风烛残年之体,复雪上加霜,致阳气益损,人命危浅。故需温阳扶正、解表祛邪,双管齐下,不可或缺。
舌不淡,不胖,无齿痕,未显阳虚舌苔,而是红而少津,此阳气衰竭、津不上达之象。待阳气回复,津液自得升腾,勿以红嫩少津有疑附桂干姜之用。遵《素问·脏气法时论》“肾苦燥,急食辛以润之。开腠理,致津液,通气也”之治也。
案二 痄腮
李某,8岁,学生,2019年3月12日初诊。右耳下腮肿痛一日,发热(39℃),恶寒,头痛,张口疼痛,纳呆,恶心,二便调,称同班同学中已有10余人亦病。望其腮颐明显大于左侧,皮肤光亮,不红。舌淡苔薄白,脉象浮数。肿处摸之呼痛。
痄腮,西医谓之腮腺炎,传染性强,多犯儿童。可侵及一侧或两侧,治疗及时、得当,一周可愈。若不及早诊治,或早用、过用寒凉,皆可致病程延长,甚而波及睾丸、卵巢,致成年后不育。明代薛立斋谓“或外因风热所乘,或内因积热所致”,究之临床,风热、风寒皆有之。本案恶寒无汗,显系风寒所为,治当辛温发散,绝不可投寒凉,冰伏其邪。
虽恶心,其无口苦、咽干、目眩,知未入少阳。仿张仲景葛根汤证增呕加半夏之法,复以痛在阳明经之颊车加葛根,且葛根解肌,有擅除口噤、张口疼痛之能。遂拟麻黄汤加半夏、葛根治之:
麻黄10g,桂枝10g,杏仁10g,甘草6g,葛根15g,半夏10g,生姜5片。3剂。嘱热敷,并告家长,一二日内可能左侧也会肿痛。
药后第二日,体温38℃,左侧果亦肿痛,较右为轻。第三日肿痛皆减,体温37℃。为净余邪,守方2剂。
案三 慢性结膜炎
张某,10岁,于2018年11月12日初诊。双目痒涩半年,口服消炎药,点抗生素眼药水有效,停则反复。患儿二目炯炯,睑结膜充血,目胞略肿。舌淡红,苔薄白。询知晨起眵多,痒甚时需久久按揉。常鼻塞、多喷嚏,不汗出,胃纳好,二便调。切诊腹无压痛,脉象呈弦。
西药抗生素,与苦寒中药类同也。寒则收引,迫邪入里。风寒束表,邪郁化热,欲外出,必痒涩,点药水,邪复入,痒涩减,药停,邪复动……如此拉锯式之治,何时可愈?观其鼻塞、喷嚏,知邪欲出,何不因势利导,故拟麻黄汤加味:
麻黄6g,桂枝6g,杏仁10g,甘草6g,葛根15g,细辛6g。连服5剂,症状消失,随访半年未发。
案四 乳痈
王某,女,28岁,2019年2月24日初诊。3年前产后7日时出现左乳肿痛,西医谓急性乳腺炎,静滴、口服抗生素旬日,疼痛略减,停药疼痛复甚。医谓已化脓,切开引流,日日换药,疼痛难忍。孩子嗷嗷待哺,尚需忍痛以喂。切口未愈,旁边又生脓肿,复手术引流,因循半年始愈。今年第二胎产后旬日,右乳房肿痛,其状一如左乳,多种抗生素合用,并服金银花、蒲公英等大剂汤药,时轻时重,业已三月矣。或谓脓成需刃,彼若惊弓之鸟,瑟缩不安,故来诊,坚决要求回乳。
望其面颊微赤,双眉锁愁,乳房硕大焮红。询知乳房锥痛,昼夜不休,痛及腋下,乳汁多。发热,恶寒,无汗,饮食不思,夜卧不宁。舌淡红,苔白腻,脉滑数。触知半个乳房坚硬拒触,指下灼热。
乳痈之治,遵《医宗金鉴·外科心法要诀》“痈疽原是火毒生”之说,一般选用仙方活命饮、神授卫生汤,方有未成即消、已成速溃之能;溃后托里消毒散益气补血、托毒消肿。验之本案,若陈陈相因,蹈矩循规,一如缘木求鱼,水中捞月。观杨清叟《仙传外科集验方》“初发之时,切不宜用凉药冰之……若为冷药一冰,凝结不散”之说,知清热解毒剂之用,实落井下石,以致酿患。
今恶寒、发热、无汗、脉数诸象,昭示寒邪内郁,经脉受阻,气血凝滞,伏邪困兽无宣泄之机,故而被荼毒三月。为今之治,急当辛温透表,逐寇驱邪。
拟:麻黄10g,桂枝10g,杏仁15g,甘草6g,葛根15g,白芷10g,生姜10片。3剂。嘱停一切抗生素,谓其不必回乳,牛乳焉及母乳。
一剂汗出热退,三剂肿痛消失。要求继续服药,余未书方,唯令清淡饮食调之。
当今妊妇、产妇,多强调营养,膏粱厚味、各种水果不绝于口,甚而填鸭式补充,致体内湿热蕴滞。复因产后腠理开,汗大泄,风寒外袭,腠理复闭。外邪内热,狼狈为奸,同恶相济。遵《素问·六元正纪大论》火郁发之之说,予以发之。若执产后忌汗之说,则愈期难料矣。
案五 痛经
张某,女,24岁,未婚,2021年10月29日初诊。14岁经汛,至则微痛。16岁痛经加剧,每以布洛芬缓释胶囊求减,多处寻医,其效甚微。至医院就诊,经B超、抽血等检查,诊断为多囊卵巢,服中药加地屈孕酮,疼痛不减。
望其形瘦项长,面白少华,眼胞微青,二目炯炯。舌淡红,苔白腻。询知经行后期,量一般,有瘀块,经前乳胀痛,经汛第一二日少腹痛、腰痛难以站立,甚时恶心、上吐下泻、偏头痛、手足冰冷、冷汗淋漓,第三日疼痛渐缓。刻下已毕25日。素日畏寒,纳呆,口不干苦,食生冷水果胃不适,很少有饥饿感。身高1.68米,体重仅45公斤。切得脉象沉细,右少腹微有压痛。检阅所服处方,有少腹逐瘀汤、桃红四物合逍遥汤者。
脉症相参,此脾肾阳虚,寒凝血瘀证也。治当经期温经活血,经后健脾补肾。唐容川谓一切不治之症,皆由不善祛瘀所致,王清任深得逐瘀秘笈。然本案寒瘀何以不效?询知患者素来肢冷畏寒,舌淡便溏,足见阳虚已久。由是观之,少腹逐瘀汤未能建功者,温阳不足也。
拟:附子30g,干姜15g,炙甘草15g,桂枝30g,白芍30g,白术15g,五灵脂15g。7剂。
药未服完,11月5日上午经汛,腹微痛,至午痛剧,攒眉蹙额,五官错位,冷汗直冒,小腹拘急,恶心泄泻,全身恶寒,手足厥冷。舌淡,苔白微腻,脉紧弦。
温阳逐瘀,亦无为无功。窃思,逍遥桃红行气活血,少腹逐瘀温经化瘀,皆不应。此既不像冲任虚弱、寒瘀为痛之温经汤证,又异于血水同病之当归芍药散证及气血虚弱、黄芪建中汤证,亦非厥阴病,寒热错杂之乌梅丸证……穷思默索,胸仍无竹。若循规矩之药,料必获胜无望,当另辟蹊径,剑走偏锋。继思之,表里和谐,始气血衡常,脏腑安和。里不通者,应是表闭塞也。《素问·奇病论》云“胞络者系于肾”,肾与膀胱相表里,寒郁太阳,致胞宫瘀滞者,当从太阳表散以治,寒去则经脉通,通则不痛矣,陈修园“外疏通,内畅遂”之谓也。且从山西著名中医刘绍武先生“三部六病”凡与外界接触者皆属表部看,子宫虽居小腹,有阴道与外界相通,当属表部范畴。今恶寒肢冷,权当太阳表寒证,拟投麻黄汤以治,然麻黄汤为阳虚禁方,径直投用显然不妥。仿太阳少阴两感证治法,将附子加入,既能祛散表寒,又可温阳益里。
拟:麻黄10g,桂枝10g,杏仁10g,炙甘草6g,附子10g,生姜10片。1剂。
麻黄汤散太阳表寒,泄卫分郁滞。《神农本草经》谓麻黄破坚积聚,果如是。晚8点服药,至10点,痛如黄鹤,一去不返。之后两月,经至首日皆服麻黄汤一剂,腹未痛,仅微不适而已。
案六 胸痹
王某,男,51岁,管道工人。胸膺憋胀年余,某医院行冠脉CT造影提示:左前降支近段、中段狭窄50%~70%,回旋支近段、远段狭窄70%,服西药症不减。
望其面色微红,酒渣鼻,淡红舌,苔黄白厚腻。询知以酒为浆,烟不释手。初,胸胀一日一二次,渐至三四次,每次一至五分钟,负重时明显,休息可减。胃纳可,大便日一行,食水果或坐冷即泄泻。诊得脉象弦细,触腹无压痛。
观其脉症,此胸痹也。胸痹者,胸阳不振,阴邪窃踞阳位,君主神明被蒙蔽也。盖胸为至阳之所,心肺之舍,主气血,大小循环皆源于此。患者素体虚寒,长期烟焚酒炙,寒、湿、瘀、热诸邪,朋比为奸,属阴实之邪。上乘窒塞,故憋胀耳,所谓浊气在上则生䐜胀是也。治当温之散之,燥之化之,若阴霾散,阳气通,胀当自失。
拟麻黄汤加减:麻黄10g,桂枝10g,杏仁15g,苍术30g,薏苡仁30g,茯苓15g,瓜蒌30g,半夏15g,生姜10g。5剂。嘱禁酒忌烟,满口应允。
麻黄破坚积聚,麻黄加术汤、麻杏苡甘汤,皆寒湿、湿热宣散方,以其湿盛,去甘草不用。瓜蒌宽胸涤痰,苓夏化湿祛痰,为酒家要药。药后,胸胀十去七八。唯夜难入寐,凭经验系麻黄所致也。
守方去麻黄,易藿香10g。7剂。
药后胸胀止,夜寐甜,舌苔白腻。守方续服。
翌年来诊,云胸未胀,仅负重时微胀。舌淡红有印,苔白腐腻。询知酒烟未断,病因未失,死灰仍可复燃。阴实不去,随时仍会蒙蔽胸阳。专欲难成,与烟酒成瘾者讲禁忌,实难遵医嘱,然仍耐心诉之,并书原方增桂枝量加白蔻仁付之。(闫云科 山西省忻州市忻府区中医医院)
(注: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。)
来源:中国中医药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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